Thyrsus

【虫铁】Destination

△ 接复联3，刀。

1.

“I don't wanna go,sir.I don't …I ……”

“I'm sorry.”

男人缓缓从地上站起来。在这个无风的星球上，无数残烬在空中跳跃、旋转，一一落下。

男人面朝着一个方向，迈开步。此时，距离他的目的地还有数万光年。

2.

“Friday,帮我看看现在还有什么人活着。”

Tony Stark裹着残破的盔甲，艰难地在平流层飞行:“能用得上的人，我是说——别联系饭店，天哪，我要一帮厨子做什么？”

“吃饭，Mr.Stark.您需要休息。”

预料中克制的女声并未出现。反倒是一个轻巧而未脱稚嫩的声音弹了出来，让人一听就想起那张总是快活地微笑着的脸:

“美食、热水和一张床，这就是您用得上的——我看这家店就不错。”

Tony有点迷茫。这时听到Peter Parker的声音显然不在他的计划内:“怎么……Oh,kid.我给你通讯器可不是用来做这个的。”

“我不会经常这样的！”年轻的蜘蛛侠赶忙道歉，同时锲而不舍地坚持着自己的提议，“现在去吧，先生。还远不到家呢。”

“目的地更改:确认。酒店已预订。”

这回倒是Friday在说话。

Tony眼睁睁看着钢甲的航向改为了附近一家星级酒店，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下这样的指令。或者，有没有回应那个无处不在的小鬼。

这太古怪了，Tony想。

3.

“是，是，我知道……我在联系那个混账——我是说，我们的好战友。还不清楚……我想先和娜塔莎会面。什么?我?我当然有好好休息。开玩笑，我又不是真的铁人。好了，别担心。别担心，我会处理好的。”

Tony Stark仰面瘫在皮椅里，深吐出一口气。他根本没有联系任何人，当然也没有休息。自从回来的路上在旅馆里莫名其妙睡的那一夜，他已经又三天没合眼了。

他一头扎在大战后的重建工作中，不知道出席过多少毫无意义的紧急会议、安抚过多少惊慌失措的流民，又有多少次冲动，禁不住想让Friday干脆对外宣称:“是的，现在钢铁侠也已经成灰了。”

但他不能。

不仅不能，还得继续西装革履精神笔挺地出现在民众面前，以一个超级英雄的姿态欺骗他们:“Relax. It'll be okay.”

是啊，他会处理的。

可是怎么处理呢？

跟这一切相比，泰坦星的那次死亡旅行倒像个失真的梦了。

“打电话的是波茨小姐吗？”

“Oh, god!”Tony被门口突然出现的青年吓了一跳，“你走路没有声音你知道吗，kid？麻烦别刺激我的心脏，它现在还不能歇工。”

Peter抱歉地吐了吐舌头。

Tony叹口气继续道:“说吧，你怎么还在这儿？不去探望你的伙伴们？姨母、老师——女朋友？”

Peter脸红道:“我没有女朋友!”

“我知道。”Tony耸了耸肩，欣赏着面前年轻人慌乱羞赧又隐隐不平的神色，感觉头好像不是那么晕了。

Peter Parker倒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:一身卷边的衬衫，牛仔裤，学生式双肩包——里面十有八九装着Tony亲手改良的蜘蛛战衣。他是那样年轻而鲜活，就像刚刚逃了代数课去学如何拯救世界的中学生，而完全没有受到大战的分毫伤害。

但Tony心里也清楚，他的睡衣宝宝可没装出来的那么坚强。他现在一定担心坏了，急需长辈的安慰与引导:

“别傻站着，过来。”

Tony挪到沙发上，拍了拍旁边的位子。

Peter乖乖坐了过去，拘谨地和他保持距离。

“离那么远干嘛？”Tony很不满意。

“我，我怕我会忍不住抱你，先生。”Peter眨着眼轻声道。

“老天。”Tony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，主动把青年拉过来，揽进自己怀里，摩挲着他耳后的碎发，“听着，kid，有些事很难面对，我理解，但我们别无选择——这不是另一个混账说的吗？”

Peter温顺地点头:“是。我们别无选择，Mr.Stark.”

“别无选择。”

Tony看着重复这句话的Peter，突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。他觉得今天这孩子的话未免太少了，表情也太严肃，眼神又……太过于深情。这肯定不是被吓坏了的表现，又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。

他怎么了？

我又怎么了？

Tony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，任原本搭在Peter肩上的手悄悄滑落。

他这才发现，是自己在害怕。

他害怕眼前的青年。怕他的突然靠近，更怕他有一天不辞而别。

“我——我知道，我——”Tony僵硬地牵了牵嘴角，罕见地说话不连贯起来。

另一边的Peter则很快恢复了正常，奇迹般地端出一个烧壶，笑着递上:“咖啡热好了，来一点吗？”

4.

战后不知多少个日夜，沉寂许久的新大厦终于又恢复了一丝生气。

“进来吧。”Tony领着青年走在透明的连廊里，侧身将他让进屋，“你上次来这儿是很久之前了，是不是？你这家伙……天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摆平那些记者。”

“您什么都没告诉我，先生!”Peter既委屈又不满地嚷嚷起来，“我当然会答应的，可是您说——”

“停，停。行了，我不跟你翻旧账。”Tony装模作样地一挥手，唤醒了厅里的内置灯光，“喏，这儿是仿原来的复仇者大厦修建的。我们曾经在里面——议事，你知道，‘复仇者茶话会’。我们还轮流试着举Thor那把锤子——叫什么来着？”

Peter耸耸肩，表示自己从没在历史课本里读到过这部分内容。

“Whatever.”Tony也果断放弃了思考，拎起桌上的红酒杯，翘腿坐在沙发上，“反正听说是被他姐一把捏碎了，他也从铁匠转行成了樵夫。没错，神就是这么善变的一族。”

说到这儿，Tony已经喝至微醺，难得放松地仰起头，慢悠悠转着高脚杯:“那时候可真是无聊啊，我们几个。”

暗红微粘的液体在他杯里打旋。碎冰匿于其中，沉沉浮浮。

而Peter没给他多少怀旧的机会:“Mr.Stark,您是又开始酗酒了吗？”

“‘又’？什么叫‘又’？”闻言，Tony挑挑眉，举起酒做了个“干杯”的手势，“我从来不酗酒。酒精，你知道，是被发明用来排忧解难的。得啦，别那么看着我，我只喝一点点，不会碍什么事的——毫不碍事。”

“可Friday说您的身体状况堪忧，Mr.Stark.”Peter皱起眉头，“我想你应该听她的，她好像挺擅长医学。”

“而且，我觉得，其实——”不知怎么，说到这儿Peter突然有点紧张，微微低头，伸手握住杯颈快速道，“我也可以为你排忧解难，是不是？我在这儿呢，先生。现在把它给我吧。”

Tony眨了眨眼，费力地理解着他话里的意思:“天哪，Peter，天哪。你真是个讨人厌的孩子。”

“你讨厌我吗，Mr.Stark？”

本来只是一句无心的抱怨，谁想Peter竟好像当了真，猛地抬头看向他。青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，脸上没有微笑。

“什、什么？”

Tony一下子有点懵。

“你不喜欢我吗？”

Peter换了个忧伤的语调，双眸也垂了下去。

“当然不。”Tony慌忙解释，“我是说——你明白我的意思……”

“你讨厌我吗，Tony？”

Tony惊得说不出话。

活见鬼了，这回抬起头来的年轻人，竟隐隐有些像那个不具名的美国大兵——

“你后悔吗，sir？”

这又是谁?

不，这不对。完全不对。

Tony Stark终于发现，自己果然喝得太多了。他已经喝得精神恍惚，神智错乱，他现在根本分不清真真假假、虚虚实实……

“你累吗，Mr.Stark？”

不!

Tony在心中呐喊。

别说了!

可面前的人并未停下来，反而继续变更着面容，又成了身着战服的蜘蛛侠；被鲜红色包裹着的年轻人缓缓拉下面罩，朝他露出一个释然而宽容的微笑:

“没关系，一切都结束了。”

“不!Peter——”

Tony大吼着惊醒。玻璃杯掉在地上，洇红了他脚下的毛织地毯。

“Sir，他已经走了。”Friday提醒道。

“哦。”Tony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，用十指捂住脸，重新跌回沙发里，“我早就说——他早就该回家了。”

5.

难得的休息日，Tony Stark全身覆甲，独自站在楼顶。这还是他自回来后第一次穿上战衣。不光因为相信灭霸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找茬，更因为他自己，因为他越来越差的精神状态。

“Tony，我们谈过这件事了。”屏幕里的黑发女人叹了口气，“你需要医生。”

“不，我不需要。”Tony断然道，“Friday的医学学得就很好。我注意到你又换了新发色，娜塔莎。没道理你们还有心情在乡下美容美发，我就神经质到需要看医生了。”

“瓦坎达失去了国王，元气大损，我们在试图重建这里的秩序。而且你知道，这儿有很多可能用得到的东西。”黑寡妇耸肩道，“现在不是赌气争胜的时候。你又缩在这铁家伙里干什么呢？它难道还能带给你安全感吗？”

“回忆美好时光。”

Tony越过面甲里的投影，看着头顶的飞鸟来而又往。

“随你的便。”娜塔莎翻了个白眼，放弃争辩，“我们会尽快回去的，你有什么要和队长说的吗？”

“祝他长命百岁。”

Tony毫不专心地喃喃道。

等到对面挂断了通讯，他才卸下纳米钢甲，坐到了楼的边缘。

实话说，这里的风景确实很不错。

视野不高不低、不大不小，抬头能望见朝晖层云，低头是闹市、街区和排列整齐的民房。光是随便看看，他都能想象到，那些狭窄的街道里曾经有过怎样的一个青年，从面包房里买了加很多糖的热咖啡，匆匆跑来，躲到暗处，抽出他的红色战服，把书包黏在墙上；随后他会用放学后的整个下午在街上游荡，一边帮邻居找跑丢的猫，一边吓唬着偷自行车的毛贼，胖揍骗小女生钱的强盗。

而一等到夜晚，他就会欢天喜地地回来这个顶楼，掏出手机，给一个不常回应的号码发一串毫无意义的啰嗦。他为的只是在最后说晚安时，叫一叫那个被刻在心上的名字:

“Hi, Mr.Stark.”

熟悉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。

但这回Tony没有应声，也没有回头。

他紧闭上眼，逼自己无视那个幻影，只轻轻和他打了个招呼:

“Peter.不错，我也很想你。”

6.

“好久不见，Tony.”

Stark工业总裁的私人停机坪上，美国队长对迎上来的男人张开双臂。

“确实好久不见。”Tony嘟哝着，重重抱了上去，“不过别废话，现在立马就给我干活去——我希望你是真的知道怎么做，而不是趁国务卿还没反应过来先在乡下好好度了个假。我的时间非常紧张，你知道。”

“我要把一个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的人，从不知是什么的鬼地方给弄回来，一刻也等不了。”

/ End./